今天晚上，對其他人來說，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夜晚罷了，或許稍微更有涼意一些。但對我而言，今天是僅次於回家過年，最重要的日子了。

 

──今天的星夜依舊燦爛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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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季予維！你還愣在那邊幹嘛？快點去搶場地啊，沒搶到你今天要請我們喝飲料！」他面帶燦爛笑容對著我說。

　　「好啦，我只是在想今天要怎麼回家。」我回答他。

　　「幹嘛，你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喔？」他滿臉問號的看著我。

　　「就只是要去一趟藥局而已啦，書包裡ＯＫ繃沒了，需要補貨。」

　　「哇賽，我們家予維簡直可以嫁了，每次都還要麻煩你照顧我們這群人，不應該讓你請我們飲料的……」這人變臉速度也是挺快的，一副無辜樣子，都想幫他的淚腺貼ＯＫ繃了。

　　「沒事啦，不是要打球？快點去啊，不然沒搶到場地的事邱勝陽那群人都要怪到你頭上了。」

　　「好啦，那你快跟上來啊！……對了，我今天陪你去藥局吧！」

　　「欸！不用啦……」我話還沒說完，這人走路跟飛的一樣，咻一下就往籃球場的方向不見了。

　　幸好，搶到了最後一個場地，沒有人要請飲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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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樊興和是個受歡迎程度跟日本製壓縮機一樣稀少的人

　　這並不是暗指他惹人厭，他是個「能被眾人喜愛的人」。簡直就是每個人理想中的樣子，長的不算帥，也就差我那麼一點，身邊的追求者倒是比我多很多。

　　不只女生，他還偷偷告訴我們，前陣子班際籃球賽結束後，他收到了兩封情書，署名者看起來像是男生的名字，不只是我和他，邱勝陽和班長他們也都嚇傻了。

　　原來我們的興和不只是少女殺手，也是少男殺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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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不是很喜歡運動，運動神經也沒有那麼發達，但我很喜歡看興和他們打籃球的樣子，所以我通常都是一邊坐在旁邊看他們打球，一邊背英文單字。有人受傷了就會自己過來找我，小擦傷的話就是幫他們貼個ＯＫ繃，或是稍微纏一下紗布。翻船了我就去校門口的便利商店買冰塊來幫他們冰敷，當然，冰塊的錢傷患自己出，我只提供服務。

　　他們每一個人都視我如哆啦Ａ夢一般的存在，因為他們永遠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會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掏出一些，他們需要的東西……

　　「多拉A夢！你有沒有帶毛巾啊？我今天忘記帶了……」興和傳來呼救的聲音。　　　

　　「怎麼又沒帶？一杯麥香！」我對著他大喊。

　　「成交！」說完後他像隻興奮的小狗往我這邊跑，從我手中拿走了又柔軟又香的毛巾。

　　六點一到，眾人立刻結束比賽，各自互道再見，書包提了就走。如果我沒記錯，這幾局興和跟班長傑出的搭配，成功地以十分之差戰勝邱勝陽那群人。

　　「予維，走吧！去領你的麥香。……啊，還有ＯＫ繃。」剛剛明明打的那麼厲害，卻感覺不出來他剛剛還打了一個小時的籃球，絲毫喘息聲都沒有，果然是怪胎。

　　「唉，你說，我們已經高三兩個禮拜了，你有想去的學校嗎？」

　　「恩……我家人都蠻支持我讀醫學系的，但台大考不上。」雖然說想讀醫學是我自己的想法，不過也許是符合家人的期待吧，都很支持我，真心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……跟他比起來。

　　「那你呢？你想讀什麼？」我一邊大口喝著冰涼的麥香紅茶，一邊問他。

　　「你不可以笑喔！我跟邱勝陽講的時候他還笑我，他說就算我長的再高再帥，內心還是跟小朋友一樣，害我那天回家心情很藍受香菇。」說完之後他就一副不情願的嘟著嘴。

　　「不會啦，有夢想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啊！勝陽還不是滿腦子籃球，你們都是小朋友。」

　　「你到底要不要我說啦！」他不耐煩地說著，

　　「快點講，前面再過一個紅綠燈藥局就到了。」

　　「我相信我們萬能的哆啦A夢，不可以跟別人說喔！」

　　「好好好……不要賣關子，快點說。」

　　「我想當太空人！我想到外太空探索宇宙！我看了很多那種科幻電影，像之前的那個《火星救援》我就超級喜歡的，我還自己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了第二次。還有我小時候去看牙醫的時候，旁邊的閱覽室擺了一大堆的外太空的書籍，那之後就一直很想當太空人。就算當不了太空人，天文學家感覺也很不錯，還有……」

　　「還有什麼？」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起來有點難以啟齒。

　　「之前我看了一本傳說，寫著人死後會變成星星。當生命逝去的那一個瞬間，天空就會劃過一道流星，然後就會高掛在夜空中，和其他靈魂互相較勁，看誰是夜裡最閃耀的那顆星。」

　　「就這樣而已嗎？」我的直覺，覺得他故事還沒說完。

　　「藥局到了啦，買快一點喔！我七點要回家看比賽。」他用催促的口吻告訴我。

 

　　「謝謝光臨！」

　　不知道為何突然地少女心爆發，買了一盒小熊維尼圖案的ＯＫ繃。覺得維尼臉上永遠都掛著笑容，十分的治癒人心，也十分令人羨慕。

　　「買好了嗎？那我先回家囉，明天英文小考不要忘了喔！分數低的請飲料！」

　　「恩，掰掰。」我和他互相揮揮手說再見。

　　真是的……，這個人到底有多愛賭飲料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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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下課鐘聲響了，邱勝陽又在講他早餐飲料杯上面寫的爛笑話。

　　「你們知道布和紙怕什麼嗎？」

　　「我之前看過這個了啦，多拉Ａ夢我跟你說……」班長想趁機提示我。

　　「靠！不要提示他啦，讓予維猜啦。」被邱勝陽阻止了。

　　「布怕一萬，紙怕萬一。」興和一邊滑著手機一邊講出了標準答案，原來他也看過一樣的笑話，畢竟離學校最近的早餐店就只有那一家。

　　「靠，你們不要破我梗好不好，我就是看我們的小叮噹沒買過那間早餐店才講這個的。」邱勝陽一臉不爽，不過這應該也算是一種貼心的表現？

　　「其實你的笑話滿好笑的，跟你的英文39分一樣。」我說。

　　「多拉A夢？你是這樣對待你家的大雄的嗎。」邱勝陽無辜地看著我講。

　　「我比你高了整整60分唉，飲料拿來。」我真心地笑了出來。

　　「欸對耶，你提醒了我！你也欠我飲料。」樊興和猛轉頭看著我說。

　　樊興和的話讓我不禁一愣，昨晚的約定在腦中一閃而過。

　　「有人一百分很囂張喔，都99分了還不放人一馬嗎？」班長試著幫我圓場。

　　「唉呀我們家予維怎麼突然就失憶症了呢……明明是個很守約定的人？」樊興和蹭著我的手臂，一邊使眼色說他要百香綠茶。

　　「好好好……待會午休再給你。」

　　「就知道我們家予維最好了！」樊興和笑著說。

　　以為百香綠到手後，他便露出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。

　　看著那樣的笑容，我好像稍微理解為什麼他連同性都能攻略了。

 

 

　　午休時間到了，班長去集合了，勝陽去補考了，至於我和旁邊的這位校園人氣王，偷偷跑到了屋頂，沒有半夜睡不著覺唱著你的歌，只是為了躲避別班的狂熱粉絲偷看他吃午餐，所以跑到屋頂吃飯。至於為什麼要抓著我過來呢？

　　「就如果被罰的時候也要拖一個人下水啦。」

　　「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水鬼。」

　　「你講的話怎麼跟邱勝陽一樣冷了？你是吃到他的口水是不是？」

　　「我要把你的吃相發到社群網站囉！你的粉絲一定超愛。」我指著我手裡的照片對著興和講。

　　「我是勸你不要喔，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欠我一瓶飲料？」

　　「照片跟飲料你喜歡哪一個？」我問他。

　　「好啦好啦飲料不用了啦，求你放過我……」他很快地就放棄掙扎了。

　　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，就是樊興和的偶像包袱超級重。

　　「成交，還有一件事情。」

　　「啥？」興和嘴裡還塞滿著飯，用超級醜的吃相展現他的疑惑。

　　「上次那個星星的故事，我還想再聽。」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我的便當盒。

樊興和狼吞虎嚥地把便當迅速啃完，從口袋裡拿出雖然很乾淨但已經揉爛的衛生紙擦嘴。

 

　　「答應我不可以跟別人說喔。」

　　「除了你我也沒別人能講啦。」

 

　　「那本書寫著，人們死後的靈魂會變成星星不是嗎？如果那個逝者最想念的對象找到了逝者的那一顆星星，他們就可以在夢中相遇。但如果一直找不到那顆星星，那顆星星就會流浪在宇宙間，最後和其他的流浪星星匯聚在一起，變成流浪星河，也就沒有機會再相遇了。」

　　

　　他真的相信這種故事？這種小朋友的故事他怎麼會信。

 

　　「一開始我也是不相信，後來我媽跟我說，有一天，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帶著我去山上看夜景。我可能沒有印象，那時候他找到了一顆莫名閃耀的星星，目光像是被那顆星星吸引住了，一直看著那顆星，不知道為什麼，眼淚不停不停地流。回家以後照顧完我後就睡了，然後就夢到了我爸。」

　　「你確定你媽沒騙你？」我依舊不相信。

　　「沒有啊，他跟我講的時候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欸，我當然相信他。他說我爸很後悔，還來不及見到我出世就離開了我，要我媽堅強，就算他沒辦法繼續待在她身邊，他依舊愛著我們兩個，希望我們可以好好的活下去。我爸留下來了不少的遺產，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，確實是幫了我和我媽不少忙，只是如果他還在的話……」樊興和還沒說完，似乎是哽咽了一下。

　　剛好鐘聲也響了，我也沒有多和他說些什麼，我也不想讓最好的朋友在學校痛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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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度過了無數個段考和模擬考的摧殘，總算是來到了學測放榜的那一天。很難想像我們是怎麼撐過去的，還好放榜後就輕鬆了很多，可以聚在一起討論各自的未來。

 

　　

　　「阿維啊，你真的要去讀醫學系喔？」勝陽盯著我看。

　　「對啊，我一直覺得拯救人命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。」

　　「一天到晚都用人家的ＯＫ繃的人會看不出來我們小維維的志向嗎？」樊興和調侃地說。

　　「誰是小維維啦！」我略帶脾氣的對著興和講。

　　「唉唷小維維生氣了！」說完樊興和轉身拔腿就跑。

　　「太空人不要跑！」我跟著追了出去。

 

　　這人也是挺厲害，嘴上嚷嚷著說要當太空人，結果就真的給他面試到了美國的一間航太學校，運氣也太好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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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小倆口你追我跑，好甜蜜喔！」正在我走回教室的路上，聽到了邱勝陽大聲地說著。

　　「25級分的人不要吵。」班長對著邱勝陽講。

　　「欸！獸醫了不起喔，那你以後會不會抓蝙蝠回來給我們？」邱勝陽耍了點脾氣。

　　「我又不是研究野生動物的，我看的是寵物類的，像是狗和貓。」班長正經地回他。　

　　「對啊！徐謙他家裡養了超多隻貓的。」說完，樊興和拉起了班長的袖子，指著他的手臂說：「你看人家是真的喜歡小動物，手臂上那麼多傷疤。」

　　「欸你們都勇敢追夢，我也有啊！我等不及要進甲一組，準備在UBA大顯身手了！」邱勝陽看起來十分雀躍。

　　又沒說你不能追夢。」我說。

　　每個人都真實地感受到了，我們正在往夢想努力地邁進。

 

  

　　畢業典禮那一天，我們四個人一如既往地混在一起，想到之後就很難再次見到大家了，台上的畢業生代表在致詞的時候，不禁偷滴了幾滴眼淚在地上。往地上一看發現隔壁地上也是滴滴答答的水痕，原來是旁邊的邱勝陽也在默默地哭泣，他肯定很捨不得興和和班長吧，畢竟班上除了他們兩個，沒有人可以和他切磋球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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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結束的時候，邱勝陽順手抱住了坐在他旁邊的我，同時放聲大哭。

　　「我還不想畢業啦嗚嗚嗚……我還想繼續阿樊班長Ａ夢一起打球！」

　　「我也……會很想念大家的。」我默默地將內心最想大聲說的話說出口。

　　「之後不要忘記回訊息喔！還有，絕對不可以忘記我們幾個。」班長也跟著哭了。

　　「唉唷你們怎麼每個人都這副模樣，害我也……」還沒說完就已經聽到他哽咽的聲音了。

 

　　就這樣，我們四個人抱在一起放聲大哭，哭完了才各自道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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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剛進入新環境，起初還有點不適應。後來逐漸習慣了每天塞滿了必修課的感覺。什麼呼吸學、血液學、傳染病學、放射治療學等等……，塞滿了我的腦袋。雖然每天都讀到頭腦快要開花，心裡卻覺得很踏實，一直期待著我可以拯救病人的那一天。

　　在我讀著醫學系的六年內，明明是四人的聊天群組，但我的訊息永遠只有兩個人已讀。邱勝陽常常叫我們希望可以去看他的比賽，他說他最近當上了他們球隊裡的王牌球星，雖然實力還不及學長，學長卻對他很好，常常找他進行單人特訓，整天一直說學長好帥的，明明我記得他高中的時候沒有這麼花癡？

　　班長就像是一如既往地平靜，有時候會和我們分享他照顧著小動物照片，還有他的女朋友。他說他認識了一個系上不錯的學姐，兩個人雖然沒有說到轟轟烈烈的戀愛，但兩個人都很尊重對方的意見，相處

模式簡直就和老夫老妻似的，從來沒有吵架過。徐謙還說，或許就會這樣和他女朋友一起走下去。

自從他出發去美國之後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他已讀我的訊息。

　　好想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。

 

 

　　已經讀完了六年的學士，距離第一次臨床實習已經三年了。上個禮拜才拿到外科醫生的專科執照，實在是很佩服我自己，竟然就真的這樣走過來了。

　　雖然說我在醫院裡還只是個小菜鳥醫生，但出乎我意料的是，外科很多大前輩都很照顧我，他們都說現在外科醫生新血越來越少，他們很擔心將來外科會不會沒有人能接手，都說還好我來了。

　　　　平常都忙於整理病患資料，接著在手術室頻繁的進進出出，新調來的護士小姐常常看到我一個人在辦公室喃喃自語，很擔心是不是剛升上崗位壓力太大，他很常關心我。

　　

　　突然，我那台黑色的ＳＯＺＹ手機突然亮了起來，上面顯示的並不是熟悉的數字，但知道我手機號碼的人不多，這個時間又不太像是詐騙集團會打來的時間，於是我滿腹狐疑地接起了電話。

　　手機的另一端，傳來的是位女士有點沙啞和抽泣的聲音。

　　「意外身亡？」我不禁鸚鵡學舌的重複對方的話語。

　　「校、校方說，做重力訓練時的噴射機發、發生意外，機上成員全部罹難……」女士的聲音終於堅持不住，崩潰地慟哭。

　　螢幕另一頭的聲音逐漸被耳鳴所取代，手指不自覺地顫抖。等我回過神來時，自己已經坐在休息室裡了。

 

　　「剛剛的是，樊媽媽的聲音……？」我抱著頭，整個人蜷曲在皮沙發上，無法相信這是真的。

　　「季醫師……你還好嗎？」門口傳來輕柔的聲音，但我無法理會。「醫生？予維醫生？你還好嗎？」輕柔的聲音再次傳來，卻比剛才還要更小聲了。

本來想揮手向他示意我沒事，舉起手的瞬間卻像是被灌滿了鉛，無法動彈。

　　護士見我不對勁，從門口的方向往我身邊小跑步過來，試著攙扶起我。

　　我說「我沒事！」拚盡全力從丹田裡擠出這句話，連我自己都知道這句話聽起來一定會傷到他，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。

　　或許是被我嚇傻了，護士微微點頭致歉後便戰戰兢兢地離開了，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裡後，我拖著異常沉重的身體離開休息室。

　　一直隔天起床，我才發現自己不記得接到電話後的任何事。

 

　　雖然遭到了同事們的反對，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地請假，決定和樊媽媽當面談這件事情。

 

　　「樊媽媽，好久不見。」

 

　　「進來吧，不用客氣。我兒子以前那麼受你照顧，還沒好好謝謝你呢。」樊媽媽微笑說著。

　　「都是往事了，不值得一提。」我客氣地對著他說。

　　樊媽媽的語氣，簡直和那天晚上的電話就像是不同人打的。

　　進到了客廳後，我放下了我的提袋，坐在櫥櫃對面的椅子上。往右邊一看，可以看到有間房間貼滿了火箭和太空船的明信片和海報，有一張被包圍在牆壁正中間的塗鴉，畫著一艘火箭，裡面的女士牽著小孩的手，一邊飛向浩瀚無垠的宇宙。

　　樊媽媽端出了一盤水果，一邊坐在我旁邊，示意要我邊吃水果邊聽她娓娓道來。

　　「興和是個好孩子，在之前高中的時候，他回家就常常跟我分享他在學校的事情。他很常提到你的名字，說你是大家的四次元百寶袋，他們都叫你多拉Ａ夢。」

　　我繼續品嘗著水果，冰冰涼涼的很好吃。

　　「其實他這小鬼啊，很怕孤單。他在跟我聊天的時候，話題從來沒有離開過季予維這三個字。他說他覺得你立志成為醫生，又踏踏實實地實現了，他覺得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偉大的醫生。」

　　「他也……，我也很佩服他想當太空人的決心。」我放下手上的叉子邊說著。

　　「我很謝謝你在他高中的時候陪他度過了三年，他一年級的時候還很怕分班時會跟你分開，整個暑假都在家裡哀號著說『我不想要分班啦！』。幸好老天爺很照顧你們，還讓你們倆多認識了兩位朋友。」樊媽媽試著學興和的語氣，還真有那麼幾分神似。

　　「是啊，我的高中生活也很謝謝興和在我身旁。」說完後感到了我微微的鼻酸。

　　「你現在當上了醫生對吧？有件事情想麻煩你。如果是興和的話，也一定會希望是由你來做。」樊媽媽正經地對著我說，同時手裡拿著一張機票。

　　

 

　　「雖說是墜機事故，但是機內似乎很早就發現了異常……」

　　「根據黑盒子的錄音紀錄，他一邊冷靜的指揮機上乘員保護自己，一邊試圖尋找獲救方法…」

　　前來交涉的美軍人員滿臉愧疚地說著，不幸中的大幸是，遺體似乎還算是完好。

　　我只是冷冷地簽屬合約並完成我該完成的事，在幾乎讓人昏睡的繁瑣過程中，運送手續終於辦完了。

　　我和美軍人員說明了我的身分，請他們通融讓我和興和獨處一下。

　　現在的我容不下任何勉勵，也不需要安慰

　　最重要的，是帶朋友回家。

 

　　那時，正在下雨。

　　眾人穿著素色上衣，紛紛撐著黑色雨傘，氣氛凝重的彷彿就要窒息一般。

　　樊媽媽看起來就像是這件事情從沒發生過，但是她顫抖的身體，告訴我她已經快撐不住了。站在我一旁的邱勝陽和徐謙，一個哭得唏哩嘩啦的，一個則是臉上的淚痕從未消散。

　　而我已經用力地發洩了好幾天，今天總算是把眼淚給哭乾了。

　　「希望你能在天上過得很好……」我低著頭默默地說。

　　「好想……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。」腦中閃過了一個回憶，是個在屋頂的畫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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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告別式結束後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了餐廳吃飯。

　　「好難相信他真的就這樣走了……」邱勝陽打破了沉默

　　「是啊，一開始予維打電話給我的時候，我還以為你號碼被盜用了。」徐謙對著我說。

　　「我也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就這樣走了……」我一邊喝著剛送上的百香綠一邊說著。

　　「你不是還特地去美國把他接回來了嗎？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冷靜！」邱勝陽對著我罵。

　　「我看起來很冷靜嗎？」我回他。

　　「剛剛在那邊的時候你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欸？虧你還是他最好的朋友！」邱勝陽繼續說著。

　　「好了你夠了，你都知道人家去了一趟美國，少說兩句對我們都好。」徐謙不希望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崩潰，趕緊讓邱勝陽閉嘴。

　　「對，我是去了一趟美國。但他呢？他去了我們未知的世界，他會不會在哪邊看著我們談笑風生呢？……」說完，我像是被雷打到似的，什麼話都沒說就往外跑。

　　錢就先讓他們幫我付吧，就當是讓我生氣的謝罪禮。

 

　　外頭雨勢在進餐廳後就停了，進到了車子裡，想著以前他曾經告訴過我的那個故事，打開地圖試圖找到他說的那座山的位置。

　　「找到一顆莫名閃耀的星星……」我嘴裡嘟囔著這句話

　　「或許……不是沒有機會……。」

　　想起了那天中午，我在屋頂上和他吃著午餐，聽著他跟我說前一天沒說完的故事，完整的故事有點記不太清楚了，但我依稀地想起了他講的幾個重點……。

 

　　經過了三個小時的車程和山路，到觀景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了。整座山上只有我獨自一個人，安靜到有點死寂的氛圍，呼嘯而來的風聲更顯得淒涼，彷彿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。

　　「哈啾！」確實是有點冷，不禁讓我打了個寒顫。

 

　　「樊興和！你在哪裡！」我對著夜空大喊。

　　「再不快點出來我就要去找你了！」我嘶聲力竭的吼著。

　　「樊興和！不要再躲了！我拜託你……」

　　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辦法讓自己不哭，因為一旦視線變得模糊，我就會害怕找不到最閃耀的那顆星星，害怕會錯過再次相遇的機會，害怕會無法釋懷這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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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突然，在我哭出來的前一刻，有顆星星閃了一下，彷彿……彷彿就像是他在對著我笑。

　　即使用盡全身力氣，還是無法阻止我的眼淚從我臉上劃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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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不可以騙我……」我用了剩下的力氣，沙啞的聲音，對著那顆星星說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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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──從那之後，已經過了十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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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每到這一天，我就會一如既往地，一個人開車去那座山頭，一個人在觀景台靜靜地看著星空，一邊尋找著那顆星星。還好老天爺很賞臉，十年來沒有一次是下雨的夜晚。

　　「今天的星夜依舊燦爛呢。」一邊仰望著滿天星星，一邊哼著以前他最喜歡的歌，從旁人眼中看來，我就像是個等待著奇蹟出現的傻瓜。

　　「都已經十年了，你這傢伙該不會騙我吧？」明明臉上竊笑，卻又從深處傳來一陣鼻酸。

　　「快點出來！我已經累了，不想再跟你玩躲貓貓了。」

　　「到底哪一個是你啊？繁星……樊興和。」

　　「再不出現我就要殺去外太空找你了，和你年輕的時候一樣。」

　　是啊，我怎麼這麼傻呢？竟然相信他說的那個荒唐故事，還相信到無法自拔的地步，差點害自己把飯碗給丟了。雖然在我的印象裡，他確實是一個非常守信用的人，但這次他竟然對我說謊，害我有點生氣。

　　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這裡的呢？才發現我已經要完全忘記他講的那個故事了。

　　「啊。」

　　那顆星星，並不是星空裡最閃耀的那顆星星，但當它閃爍的那個瞬間，吸引住了我的目光，視線無法離開它，嘴裡說不出任何一句話，我現在能做的，就只有呆呆地、痴痴地看著那顆星，同時又讓眼淚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。

　　我回到了熟悉的小套房，已經哭不出眼淚來了。我換上了平常的睡衣，準備上床就寢，躲進了溫暖的被窩，將眼睛閉了起來。

　　也許是哭累了的緣故，很快地我的意識不再清晰，隨時準備好墜入夢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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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突然，聽到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，眼淚不自覺地滑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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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──「季予維！你還愣在那邊幹嘛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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